来生,做我的儿女

来生,做我的儿女

解分散文2025-07-08 03:36:13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这段时间常常想到我的父母的年龄,我没有欢喜,有的只是恐惧。那天和妈妈一起散步,回过头去,突然惊奇于她的苍老:花白的头发如枯草在风里吹拂,挽着她的胳膊蓦然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这段时间常常想到我的父母的年龄,我没有欢喜,有的只是恐惧。
那天和妈妈一起散步,回过头去,突然惊奇于她的苍老:花白的头发如枯草在风里吹拂,挽着她的胳膊蓦然感觉手臂上肌肉的松弛。走在她身边,她高兴的说我现在长得比她高了,却没意识到其实是她开始变得萎缩瘦小了啊。虽然我编织着善意的谎言说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却不得不悲哀的面对她逐渐老去的事实。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老头,清楚地记得他四十岁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切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没有改变的是,他还是和以前那样,喜欢跟我说很多事情,这么多年来,改不了上级对下级般灌输的语气。小的时候是崇拜与仰慕的听,大了就是有所保留的听。而现在变成了忍无可忍的听了。刚回到家里还有兴致跟他聊,渐渐的就觉得他啰嗦,甚至脸上也表现出不耐烦,心想,这样简单的道理,我还不明白么?渐渐的,父亲大约也看出了我的不耐烦,变得沉默起来。看到他孤独的背影,日渐蹒跚的步伐,心里自责自己的残忍,却总也改不了脾气。
我对他们处处看不惯:看不惯父亲早起的习惯,让我睡得不自在,心想多睡一会儿不好吗?巴巴的做好了早饭,也没人领你的情,只怪你扰人清梦。怀孕之后,身材臃肿,什么衣服都穿不上,妈妈让我穿她的衣服,却被我嗤之以鼻,嫌其廉价,嫌其老土,却没想到她慷慨相赠的是她最好的衣服。总是埋怨他们小气,吃最便宜的菜,买最便宜的东西,以他们两人的工资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自苦。却没有想到他们这样省吃俭用是为了什么。
我的脾气像刺猬,总是刺伤我最亲近的人。借口怀孕时脾气不好就随便发火,其实我何曾脾气好过?小的时候借口不懂事,长大了借口升学压力大,现在则借口怀孕了心情不好。我总是找着各种理由宣泄自己的情绪,让身边的人受苦。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腹中的胎儿剧烈的动了一下。突然想到,多年以前,我也曾这样躁动在母亲的腹中,与她是不能分割的一体。刹那间,泪流满面。
无边的黑暗中,这么多年他们对我的照顾与纵容一幕一幕闪现在眼前:第一天上学妈妈替我背着书包拿着小板凳,小学时的第一次期末考试爸爸背着我走过泥泞的雪地。91年大洪水的时候全家人包括最小的弟弟都在忙于搬送东西,却让我什么也不做在教室里静静地看书。这么多年来我在家里享受最好的待遇,好吃的东西他们全部留给我,或者在我的强迫之下浅尝辄止。我何曾为他们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衣服?二十岁之前,我几乎连一条手帕也不曾洗过!
现在,被他们养育了这么多年的我,用他们的血汗钱读了这么多年书的我,终于可以在他们步履蹒跚的晚年,嘲笑他们的落伍,嘲笑他们的无知了!
世上还有比这更大的忘恩负义吗?!
我不是天主教徒,此刻却跪在上帝的面前忏悔我的灵魂!
爸爸明年就六十岁了,妈妈也接近六十。这是让我想一想就心惊的数字!即使天假以年,他们能活到九十岁一百岁。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又能有多长呢?这其中他们健康无恙的日子又有多长?
前几年曾许下一个心愿:等爸爸六十周岁的时候,陪他去一趟九寨沟。妈妈六十岁的时候,陪她游一次香港。这几天看台湾首发旅行团,心里自责自己没有能力让他们出去玩一玩。趁着他们还能走得动的时候,至少陪他们游遍中国的山水。这是我的心愿!
昨天跟妈妈上街回来,我说,等我以后有钱了,您到任何商店,喜欢什么,想吃什么,随便拿,我来买单,不要考虑钱的问题!妈妈笑了,说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泰戈尔说:你许诺别人用你的翅膀飞翔,现在却连一片羽毛也没有,你是多么轻率呀!
人生像一个没有预定时间的考场,随时会响起考试结束的铃声。我不知道答卷时间还有多长。
总有那么一天,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再也听不到爸爸的脚步,妈妈的唠叨,叫一声爸妈再也没有人答应。
那一天,即使我拥有世界,即使我富可敌国,又有什么意义?
而此刻,他们正在隔壁的房间熟睡。我是多么幸福!
真有一个冲动想闯进他们的房间,在床前跪下,告诉他们我有多么爱他们!可是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
终我一生也报答不了他们的恩情。来世,愿他们做我的儿女。像我对他们那样,跟我耍赖,跟我争吵,跟我蛮不讲理,让我伤心,让我牵挂,让我一辈子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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