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青岁月拾零(之三)
知青下乡苦不苦,很苦。但和生产队那些社员相比,简直过的是天堂般的生活。知青下乡国家拨一笔安家费,好像有几百元钱,交给生产队,知青自己拿不着。但还有几个月的粮食定量,每月大概二十几斤米,半斤油。这就让社
知青下乡苦不苦,很苦。但和生产队那些社员相比,简直过的是天堂般的生活。知青下乡国家拨一笔安家费,好像有几百元钱,交给生产队,知青自己拿不着。但还有几个月的粮食定量,每月大概二十几斤米,半斤油。这就让社员们羡慕得要死。还有,知青下乡,家里一般每月都要汇钱,根据每个家庭经济条件,但一般的工人家庭,都是汇十元。这个每月固定的十元,在社员们眼里,简直就是一笔巨款。一般社员们家里,一年几乎见不到钱。每年年终结算,一般出现二种情况,补社或者不补社。补社就是家里劳力少,孩子多,分粮超过工分,那么就应该欠生产队的粮款。当时的生产队,分粮食是按照人头来的,与劳动力无关,这点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理念在里面。每个人,无论是成人壮劳力,还是刚刚才哇哇坠地的婴儿,都平均分一份口粮。因此,在生产队有个奇怪的现象,最贫穷的家庭,粮食可能最多,最不挨饿。因此,能生的尽量生孩子,多分粮。记得生产队有个铁匠,胡子已经花白,还在生,最小的一个,比大儿子的孩子还小,总共生了七八个孩子。家里什么都没有,就见满地爬的小孩。因为孩子多,分粮多,但挣工分的人少,于是每年铁匠都要补社,家里连买煤油点灯的钱都没有。但铁匠每天都乐呵呵的,因为补社理论上是要向生产队缴钱,但没有钱缴,就只好欠着。于是,铁匠在生产队账本上是欠债最多的家庭。以至于铁匠从不去参加年终的结算会,反正知道自己准欠钱。但到分粮食或者分其他东西的时候,铁匠家准是全家大小齐上阵,拿着可以装物品的容器,等待每人一份的分配。既然有人缴不起补社的钱,那么那些分粮食少于工分的家庭,尽管生产队账面上显示应该有现金,但也拿不到钱,照样一年倒头没有钱买煤油点灯。没有钱有粮食,遇到特别需要钱的时候,还可以拿粮去卖。那些不敢卖粮食,又从生产队拿不到钱,需要钱的时候,就悲惨了。我的邻居就遇上了。有天深夜,有人急促地拍打我的门,着急地喊“知青,知青”(因为基本上每个生产只有一个知青,于是社员们就叫我们为“知青”)。美梦被打搅了,很生气,猛地拉开门一看,隔壁邻居站在门口,脸苦成一团。邻居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尽管才四十多岁,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背佝偻着,完全是一小老头模样。副队长有点文化,劳动力不好,但脑子好,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一个主意,在生产队有一定的威望和人缘。但他的精明,并没有给他家庭带来丁点好处,不但缺粮,更缺钱。他叫我是因为想让我陪他到临近大队去请赤脚医生给他的儿子看病,社员们都知道,知青都有手电筒,方便走夜路。临近大队赤脚医生在后山那面的沟里,问他为什么不在本大队请呢,他说本大队的赤脚医生没有药,给他推荐其他有药的赤脚医生。
现在有人把当年的赤脚医生吹得上了天,说是如何如何好,给农民带来多大的好处和方便。方便倒是方便,隔条沟就可以喊答应,但好处确实没有。首先是没有药,大队赤脚医生那间简陋的房子一年大多数时间都是关着的,即使门开着,也少有人光顾。其次,赤脚医生看病原则上是不要钱,但药要钱,没有钱还是拿不到药。因此,很大意义上说赤脚医生仅仅是个象征,或者是个摆设,是上面要求设立的,也是设立起来给上级看的。所以,找赤脚医生看病的很少,赤脚医生给人看病也很少。一来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医生,最多算个卫生员,打个针包个伤口就是最大的能耐了,再者他们的药要钱那还不如直接上公社卫生所,起码那里还有几个算得上医生的人。
黑夜中和副队长翻过后山,下到沟里,快要到那个赤脚医生的生产队了,副队长才给我说了实话。要请的这个赤脚医生,据说手里有青霉素针药,儿子今晚病得特别厉害,想请他去给儿子打一针。打一针青霉素大概要一元多钱,而他确实找不到钱,怕没钱赤脚医生不来,于是把我拉上,好让赤脚医生知道有个知青陪着,都知道知青每月固定有十元钱。副队长并没有问我是否愿意替他付钱,就是把我拉住一道,先把赤脚医生叫来给儿子打针救命再说。在狗吠声中敲开了赤脚医生的门,他睡眼惺忪极不情愿,开口就问有没有钱。我站上前去,对赤脚医生说,我负责付钱。赤脚医生见有知青兜底,背着急救箱和我们出了门。又花了一个小时,回到了我们院。和赤脚医生进了副队长赤贫凌乱的家,家里燃起了火把,照亮出一间老式大床。赤脚医生凑过去,撩开破旧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蚊帐,看了一眼就赶忙退出来,把我拉到外面,说孩子都死了叫我来干吗。副队长不甘心,一再让赤脚医生再看看。抹不过,赤脚医生又去屋里,一会儿响起了哀哀的号哭。赤脚医生说,这孩子是蛔虫钻胆,孩子是疼死的,责问副队长为什么不早送公社卫生所或者让人来看看。副队长手撑腮帮子垂头坐在门槛上,农村儿子是宝贵的,何况是大儿子。赤脚医生走了,连惯常应该招待的面条也没有吃。副队长和老婆吵了起来,大意是被责怪为什么不早去请医生,孩子已经在床上翻来滚去两天了;为什么孩子一再央求“爸爸我肚子疼,给我打针,我要疼死了,”没有把孩子送医院,为什么不早向知青借钱,……
天快亮的时候,看见副队长把儿子用席子裹着背出去,埋在了小河边的草滩里。
同样的故事发生在生产队队长的兄弟身上。那是个英俊彪悍的帅小伙子,二十几岁,据说读过完整的小学,算是有文化的人,因此担任了大队团支部书记职务。老婆已经给他生了二个孩子,但都是女儿,于是理所当然地继续生下去。小伙子人很好,纯朴,待人热情,劳动也是把好手。但也是属于那种又缺粮又缺钱的家庭,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因为年轻,政治上求上进,生产队但凡需要劳动力的地方,都要挺身而出,抢在前面。出力多,食量就大,粮食不够,老是喊吃不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老是听他说羡慕知青。知青有米吃,知青有钱用,他要是能过像知青这样的生活,那就太幸福了。有一次生产队到临近的油坊榨油,当地生产棉花,收了棉花脱了棉后,就把棉籽榨成油叫作棉籽油,当地人就吃这个。榨油的地方距离生产队大概二三里远,出油后需要派人把油挑回队里去。因为他政治好,又是队长的兄弟,于是就安排他往队里挑油。谁知第一担油就出了问题,保管员认为油不够,每桶油都少了一寸多。闹到队长那里,队长狠狠地骂了自己的兄弟,他承认油没有往自己家拿,是半路上喝了。事后他告诉我,肚子实在没有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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