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异乡的旅人【信风杯】

独行异乡的旅人【信风杯】

仪禁散文2025-04-18 00:45:12
一从地铁站走上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近一个小时置身于黑暗的地下隧道,突然间视线接触到晨曦中的一点微光,只觉得瞳孔发涩,有些细小的胀痛。我揉揉眼睛,鼓足力气,使劲拎上自己重重的行李箱,艰难地朝火车站移

从地铁站走上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近一个小时置身于黑暗的地下隧道,突然间视线接触到晨曦中的一点微光,只觉得瞳孔发涩,有些细小的胀痛。我揉揉眼睛,鼓足力气,使劲拎上自己重重的行李箱,艰难地朝火车站移动过去。
离车到站还有一个半小时,并还有晚点之势,我怔怔望着大厅里的滚动屏幕,只能想能寻个座位先歇歇脚,奈何候车室永远都是雷打不动般的人满为患,一片黑色脑袋望过去,即便是有个空座也必定是被某某以包占据,仰脸对你摆出一副敬而远之的冷漠。
我识趣走开,叹了口气,抬眼选一个僻静的墙角,将行李箱倚上,继而坐之,脑袋靠在墙边,只觉思绪越发沉重,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是瞳仁里依旧模糊倒影的一片红色字迹:
“南京—大连,7点32开”。


我又一次梦见了父亲。
记忆中的胶片飞快回溯到一年前的那次高级英语课上,课间,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手机瞬时兀自震动。
我一惊,划开屏幕解锁键,是一个未知号码短信。
上面写着:小尼,你好,我是你爸爸。我晚上七点到南京的火车,你是否可以来接我。
我皱着眉,安静地看着手机。
依旧是以这样一个礼貌而生硬的句首开口,一幅公事公办的口吻,内容简洁明了,委婉却又不容置疑。
黑色的六号小字,连缀着只言片语,静静地显示在我的思维里,冰冷的让人心悸。
下课后,我急急地奔向公交车,一小时后,顺利抵达火车站。我比预计早到达了二十分钟,父亲的车还没有到,我怕错过了接他,就决心在出站口等着。
十二月的南京气温已经正式降下来,随着黑暗的一点点增加,寒意也一点点淹上来,起先只引起皮肤上的微小战栗,二十分钟过去,冰凉漫溯到全身,我穿着大衣,却渐渐抵挡不住耳边呼啸的冷风,一边朝手上哈着气,一边跺着脚焦虑的看着出站口。夜幕继续加深,橙黄的路灯投下来,光线比空气还浓厚。
少顷,一拨一拨的人群便陆续而出,我伸长脖颈四周张望着,终于在攒动黑压压的发线中看见了父亲。
他走的极慢,矮小的身量不时被周边步伐匆忙的身影挤得踉跄,饱经岁月风霜的脸颊在昏黄的灯光下随着他的前进而忽明忽暗,恍惚间看不真切。我定睛确定了来人是他,心中蓦地涌上了一阵欣喜,几步跑过去蹦跳着朝他招手“爸!爸!我在这!”
他方才只顾低头走路,听到我的声音立刻抬头找寻,视线在看到我的瞬间一下子点燃,充满激动,但,那也是一瞬间,因为就在下一秒,这双因病痛操劳而过度阴郁的眼睛又恢复了以往我所熟悉的凄然。
我跑过去想要接他摇摇晃晃提在手里的大包小卷,这样多的东西让他原本就羸弱的身体在长途旅程中更加不堪重负,他却依旧对我摇头坚持要继续拿。我已经不耐“放手吧,我拿得动,你赶紧歇歇。”
他看出我的不快,习惯性顺从把东西交到我手里,默默跟在我身后随我出了站口,也不再说话。


我早已在火车站附近为他订了个干净整洁的单人间,五十块一晚,价格十分公道。他依旧觉得昂贵,一路絮叨说只要二十块的民居就很好,我说那些地方都不知道底细不放心你去,他不置可否,进了屋,说房间好明亮未曾住过如此地方云云。安顿好,他费劲打开包装繁复的行李,俯身找出一个白色的保温箱,里面满满竟然都是白花花的韭菜包子,我盯着这样多的包子一时间哑然,他有些尴尬笑起来,浓浓的皱纹迤逦在眼角“你妈说你爱吃,就多做了些。”
我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来,缓缓嚼着隔了一天一夜的包子皮,一边和他说着些例行话语,身体如何,家里可好,年成怎样。
他早就累乏,半个身子虚弱地倚在床角,勉强和我应答,说道虽然走路问题不大,但是三次车祸的后遗症越发严重,手脚发麻不能提重物,头也时常晕眩。
他年过五十,逐渐开始依赖性情独立坚强理智的小女儿,在我面前,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病痛和脆弱,我吃着包子,却再也咽不下去,嘴里慢慢酝酿出苦涩,伸手拍着他佝偻地脊背,想要安慰却又无从讲起,“要记得吃药,不要总不舍得钱,不能工作就在家里休息,我很快毕业,有能力挣钱照顾你。”
他别过头,垂下眼睑,蜡黄的几颗泪悄悄滴落在膝盖上的粗布料子里,安静地,吸进去,剩下一点潮湿的痕迹。
他沉寂了半响,蓦地只说了一语“你怎么走的这样远……”
我心中一震,望着他在白炽灯下条条无处遁形的半头银发,无限的凄苦忽如擎天撼地般席卷而来。


翌日,我来旅馆找他,他拉着我吃饭,局促地坐在一间油腻黑暗的小吃部,布满老茧的双手不安地搓着,叫我随意点喜欢吃的,我犹豫了片刻却依旧将菜单推回给他“你点吧,我都行。”
他舔舔皲裂的嘴唇,脸色显出了难有的坚定“家里什么都有,你在这边读书艰难,吃点好的,别苦了自己。”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叫了几个南方可口的小菜和馒头,他坚持要杯白酒,我阻止说你的身体状况不好怎么还喝酒,他摇摇头说都一辈子了已经习惯,没关系,不碍事。
我带他去总统府,整路上被现代交通方式辗转颠簸,终于到达的时候,他已是极为疲惫,费力地拖着脚步尽量跟着我,我走在前面,冲他指着远方的高大拱形建筑“爸,你看,到了。”
他遥遥地仰起脸,视线竭力眯起来,整张脸上都是震撼。青白的宏伟大门,镂金的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缓缓举起手遮在自己的眼睛上阻挡光波以便看的更清楚,嘴边喃喃地说“是啊,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到了。”
买了票和他并步走进去,他的步伐一扫平日的无力和拖沓,此时恍然间竟变得十分稳重。空气里的风在耳边呼啸作响,吹得人瑟瑟发抖,而他也不去理会,走走停停将石碑上的字迹看的极仔细。我用手边廉价的相机,站在远处为他悄悄拍了几张照片,他听到咔嚓声,转过脸来露出了有些孩子气地笑,使出浑身力气挺直了自己弯曲的背“来,给爸好好拍一张,后面的景也要带上。”
我也笑了,抬手拿稳相机,对着焦距,投向了站在寒风中,想要稳住自己不被吹的摇晃的他。


父亲在家中排行老大,头脑本很聪慧,十八岁时考上大学却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辍学投身成了一名苦力工人,此后多年走南闯北,庸碌地务工结婚生子,最后一家四口定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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