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弄

典当弄

老体面小说2025-08-10 03:43:57
“小时候总以为坟墓很可怕,长大后才知道,没有故事的地方比坟墓更可怕。”自从去了佛罗里达后,常静时常会在昂贵的越洋电话中这么跟我讲。典当弄,我是真的还记得这条弄堂。它是这个镇上最狭窄、泥泞的地方。错综复
“小时候总以为坟墓很可怕,长大后才知道,没有故事的地方比坟墓更可怕。”
自从去了佛罗里达后,常静时常会在昂贵的越洋电话中这么跟我讲。

典当弄,我是真的还记得这条弄堂。
它是这个镇上最狭窄、泥泞的地方。错综复杂的电线无人收管的耷拉在墙头,在铺满青砖、坑坑洼洼的地上时不时会流淌着居民们随地倾倒的汤汁菜叶,每户人家的墙壁上几乎都布满了青得发黑的苔藓,雨后的典当弄里总会弥漫着刺鼻的酸臭味,那味道像极了一条几十年都没有清洗的裹脚布,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仍能安稳地坐在像是快要散架的藤椅里,闭着眼睛安静地听着收音机里的苏州评弹,尽管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几百年前就该丢了的老家伙。
典当弄是二十年代以后的产物,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值得人去心疼。
比如说,王阿婆家的屋顶破了个洞,她的儿子好不容易抽空从城里回来想给她补房顶,可她硬是揪着她儿子的衣服,激动地连话也讲不清,这动不得、动不得,这瓦换做旧时可是大官人家造房子用的,你一上去踩坏了怎么办?!
她的儿子嗤之以鼻,这翻话对一个用电脑设计工程图纸、住惯了朝南别墅的“先进青年”来说,怎么也是一种挑衅啊。
这都什么年代了,给你说了多少遍跟我回城里住,就这地方——你叫我怎么说你,要不是你是我妈,我才懒得到这地方受罪,该死!一下雨味道就泛出来了。
嚯嚯嚯——,王阿婆家对门的一个老太太忽然笑了起来,她穿了一件深绿色的夹袄,像枯枝一样的手掩着嘴说道,玉芬哪,我是早跟你说了,快跟你儿子回城里吧。
要你管,回去叠你的元宝吧!
典当弄的尽头是一幢巴洛克式的小洋房,它隐藏在这些黑瓦白墙的最深处,像一张历尽沧桑的老脸孔,旧的已经满是皱纹了。
我特喜欢这房子。以前,常静总会望着这幢房子,这么对我说,她看它的时候,眼睛都是发着光的。
当然,而后我要讲述的这个故事,也全归功于她。
这幢小洋房的前身是这个镇上当时一个非常得势的土财主的,它原来的面貌同典当弄里其他的房子一样都是黑瓦白墙,这并不是财主的府邸,倒像是他的半个“行宫”。在高高的院墙里面,鸦片、女人、美酒、钱财,里面有每个男人都向往的东西。
后来共产党来到这个镇上,财主没有及时逃走被抓去枪毙了,他的家财自然充公,而在典当弄里的房子被搬走值钱的东西后也被烧毁了,就此这块土地荒废了十几年。直到1955年,那几个上海商人来到小镇,他们合伙商量着买下了这块地皮建房子,当时镇上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钱多了没处花,不然为什么要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造什么房子呢?拿句现代的话来说,这根本没有什么升值空间嘛。
就是这样,在典当弄所有居民抱着看大戏的心情中,他们见到了第一幢外国式的房子,满大街的宣传,几乎全镇的人都来典当弄观摩这幢“外国式的房子”,但是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名字是巴洛克建筑。
然而,让典当弄居民们新奇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小洋房里住进了一个外国人,金发碧眼的,可好看了。二奶奶家的孙女小翠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那个外国人的仰慕与好奇。
去去去,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传出去你都要嫁不出去的。拘谨的二奶奶皱着眉头,从门背后拿出一木盆的衣服塞到小翠的手里,去井边洗衣服去!
小翠不服气地跺着脚,从屋子里走出去。
弄堂里只有一口水井,并且是公用的。每天清早都可以听见“扑通扑通”地打水声,有淘米洗菜的,有洗衣服床单的,井边围着的大多都是女人,这个时候男人一般都出去干活了,所以那些结了婚了女人们聚在一起会谈论那些穷极无聊的话题,当然也包括小洋房里的外国人。
——徐阿妹真是惨,昨天被她男人打得半死。
——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她家就在我隔壁,昨天我躲在窗口看得清清楚楚,你知道她怎么会挨打的么?
——这么会的?跟她婆婆吵架了,还是她偷汉子?
——嘿嘿嘿,她前天晚上啊,偷看小洋房里的外国人洗澡来着,她男人矿上回来撞个正着……
——哈哈哈哈,你说这徐阿妹怎么就骚成这样!
听着那帮女人刺耳、猖狂的笑声,小翠一边用力的搓着衣服,一边低声咒骂道,下流!
你用搓衣板吧,手都搓红了。她身旁的女孩把一块木板送到她面前,她叫阿裳,是镇长的侄女,可是她的父亲却瘫痪在床。
小翠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衣服放到搓衣板上,她们那些老娘们就是欠管教,这话要是被我奶奶听见了,还不把盐往她们的嘴里塞。
你不也很喜欢那个外国人吗?阿裳瞪大了眼睛,问道。
可是小翠却很生气,她觉得把她与那些满嘴黄段子的女人们比是一种侮辱。但是,阿裳却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生气了,这是小翠更气恼的地方。
这个木讷的阿裳,小翠不耐烦地想道,一边狠狠地往搓衣板上来回蹭着衣服。
Goodmorning!
从小洋房里走出来的年轻人朝井边的女人们说道,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帅小伙,看起来朝气蓬勃。淡黄色的头发在早晨灿烂的阳光下金光熠熠,他有一双深邃的绿眼睛,看起来像宝石一样珍贵美丽,年轻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棕色的长裤和一双黑色的皮靴。
他冲她们微笑着,把这些女人们看呆了,包括刚才还和阿裳怄气的小翠,她此时正入迷地看着这个外国人,犹豫着要不要冲他挥手。
只有阿裳,她只看了他一眼便低头洗着她的衣服了。
外国人眼睛一瞪,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微笑着向小翠的方向走去,女人们停下了手头的活一个个都瞪着小翠,好像是她抢走了她们的风头,连小翠自己都很意外,外国人要和她讲话吗?她不自觉的捋了捋自己的辫子,瞪着他走过来。
可是,他经过了小翠,却在阿裳面前蹲下身子,阿裳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脸像火烧一样,她很想逃跑可蹲得太久脚已经使不出力了,外国人突然伸出手从阿裳的头发取下了一只螳螂,在她眼前晃了晃,说,Look,justamantis.
阿裳定神看着在他手里挣扎的螳螂,低头轻轻地说了句,Thankyou.
Oh,youcanspeakEnglish!他丢开了手里的螳螂,捂着嘴巴不可思议道。
T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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