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舅父

忆舅父

感恩节散文2025-04-10 08:46:55
二十年前盛夏,我从东南亚飞回香港转到澳门,舅父热情沏茶招待。那晚,一贯嗜睡如猪的我,竟史无前例地辗转反侧,彻夜无眠。翌早询知,喝的茶叶俗称“猴仔摘”,价格不菲,醒脑神品。听舅父介绍,每晨起床,他必独斟
二十年前盛夏,我从东南亚飞回香港转到澳门,舅父热情沏茶招待。那晚,一贯嗜睡如猪的我,竟史无前例地辗转反侧,彻夜无眠。翌早询知,喝的茶叶俗称“猴仔摘”,价格不菲,醒脑神品。听舅父介绍,每晨起床,他必独斟三冲共九小盅,再去博彩公司上班,整天精神饱满,中间不必午休补觉。我甚异之。辞行之际,舅父馈我一小罐。回汕当晚,与妻共享。是夜,俩均失眠捱到天明。今天,习惯午睡的我,无饮茶却不能入梦。原来,今天是舅父登仙的周年纪念日,我想起了在天堂的舅父。去年今日,表姐传来了舅父在澳门驾鹤西归的讣闻。惊悉噩耗,我伤心欲绝,恸哭不已。而更为遗憾的是,在珠海殡仪馆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的日期,与广州某大学领导、老师一行千里迢迢已抵汕头即将进行家访的时间发生冲撞,况且,后者约定在先,我走开不得,只好含恨委托家兄以家族名义统一慰唁。舅父对我和我们家庭恩似东海深,情比泰山重。一年来,舅父生前对我和我们家庭关心照顾的情景,一桩桩一幕幕,时不时如电影般浮现在我眼前,历历在目,清晰可辨。而就是这么一位最该感恩的亲人,我却未能去见他最后一面、亲送他最后一程!每每思及于此,一种强烈自责和无限愧疚的情绪便会瞬间化为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心灵,使我奇痛无比,终日惶惶,不得安宁。
舅父对我们家的帮助是慷慨大方的,还往往超出我们的预期。
1974年春,老大不小的大哥成亲了。在那个只记工分、不赚工资的生产队年代,生男比生女吃亏,嫁女可收不薄彩礼,男方从定亲到完婚要花费大笔开销。那年代,因不堪重荷而娶不起老婆的单身汉比比皆是。所以,成亲虽说是喜事,但面对即将送出的巨量彩礼和必须花费的开销却苦煞了父母亲。偏偏父母天生一副薄脸皮,真是造化弄人。随着下聘日子的逼近,一筹莫展的父母经过多个通宵达旦的计议,认为除了拉下脸皮试向定居香港的舅父求助,余无它策。遂由父亲战战兢兢地央请赋闲在家的退休老师——学崇老叔代笔,写了一封满纸靓字兼通篇好句的报喜书——实则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求助信,以挂号件方式寄给舅父亲启。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日子过得惴惴不安,十分煎熬。
措辞委婉、语句恳切的信函大约寄出二十天,一个惠风和畅、阳光明媚的下午,乡里的邮递员在我家门外大声喊着父亲名字,说是有我家的汇款单。
急步冲出门外的父亲忐忑探问:“哪里寄来的?”
“香港。”
“有多少?”接踵而至的母亲怯怯追问。
“两千港币!”
父母乍听,张嘴瞪眼,对视一下,舒了一口气,近一个月来盘缠在眉宇间的郁结霎时化开了。父亲拿笔签名的手抖个不停,字写得七歪八倒。签完字,父亲将单子递给母亲,大字不识的母亲犹抱襁褓中婴儿般双手捧着,如获至宝,“呵呵,呵呵。”一个劲地傻笑,久久合不拢嘴,返身入屋张罗拜谢家神——五谷母。晚上忙完,激动未减的父亲又将汇款单拿出来翻看,发现折口上还有留言,下午差点漏了看。留言是这样写的:“长甥成婚,人生大喜!二千小钱,忝为贺仪,略表寸心,笑纳为祈!”出手阔绰却谦虚十足的舅父啊!
当晚,对于父母,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隔天,在一个身强力壮亲人陪同下,父亲赶到2.5公里外的公社邮局领取汇款。那时,2000元,可谓一笔不菲的财富啊!1970年,二兄响应号召,到海南农场工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月工资,第一年22元;以后逐年上升,到了1974年,也没超过40元。他深知家境贫寒,每月抠下十元寄回家里,雷打不动。自此,有了每月十元的贴补,家里日常零用不再显得那么捉襟见肘了。可见,学崇老叔那封“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报喜书,换来的舅父这笔“忝为贺仪”有多大!它,尤如久旱的天空普降甘霖,救活了农民田间那奄奄一息的作物。凭借这笔巨款,送彩礼,添家具,盖新房,露天大厅地板铺上水泥,缝制新衣,宴请族亲…件件迎刃而解,婚事办得顺当、风光而体面。很长一段时间,父母喜形于色,眉开眼笑。
八十年代初期,我家建了一座新房子——向西“下山虎”,因钱力不足,两间前房的屋顶无盖,露着天,如此一来,一座房屋的利用率大打折扣。要完成盖顶,还需四千元。舅父得知,电话告诉母亲,让她到邻村某丝花厂先支取五千元,厂子是他战友跟别人合开的,战友不久将出差珠海,舅父再把钱付还。我们不问也明白,传递消息的,除了舅母,没有别人!那时候,舅母和表妹尚未迁居珠海,常来我家走亲戚。
舅父在澳门葡京上班,是“刘团”的财务总监,常常受委托代老板宴请贵宾。有时宴席结束,还有原封不动的洋酒如XO或人头马存在。舅父会关照酒楼侍者将酒收起,再由表姐搬到珠海家里。待我们去珠海,舅母会遵照舅父吩咐,让我们将酒捎回家,说是送给父亲尝试。我们心知肚明,他们说的是委婉之词,这么值钱的洋酒,素不沾酒的父亲哪里舍得享受!我们会把洋酒陈放家中,显摆一阵后,才转换成最为实用的钞票。一次,二哥的海南农场友回家探亲,亲自上门将二哥托带的海南特产送到我家。无意之间,他见到我家的两瓶洋酒,十分诧异,返回单位后,逢人咂舌宣传,惹得满农场误以为我们家多么富裕。
舅父对德国产品情有独钟,常听他夸犹太人做事严谨,工艺精益求精,产品质量世界一流。1982年,舅母在老家建设的一座新房子落成。舅父从香港挑购了一台落地立式大时钟,德国制造的,华丽堂皇,有一米宽、两米多高,可谓钟王。时钟属于大宗邮件,只能寄到汕头。汕头距离老家五十多公里。在海关办理了领取手续,还得雇车拉回老家。据关员说,像这款体型巨大的进口时钟,潮汕地区还是第一台。30年过去了,大时钟锃亮如新,“嘀嗒,嘀嗒”摆子依然走得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当!当!”报时声照样悠扬悦耳。
1978年秋,舅母带两个女儿和母亲一起上广州与舅父晤面。出发前,在电话中,舅父向舅母透露,将从香港带来一台录音机赠送母亲。那时录音机还属稀罕物,十分珍贵,羡煞时人。母亲才启程出发,我们兄弟便开始计算着她归程的日子,同时想像着录音机播放潮剧时,厝边头尾前来围听的骄人场景。那几天,我发现三哥坐在织布机上,双手轻巧地投接着梭子,口里轻哼着潮剧唱段:“春香当当当,梦龙咚咚咚...”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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