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宝兴农场
[二十四]同其他饥饿的人一样,我只想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外流到兰州。经过三个多月,又回到宝兴。我的身体本来很弱,三个多月时间,常常处于极度饥饿之中,睡草铺,经寒热,又给身体增加了一些疾病。到宝兴农场的
[二十四]同其他饥饿的人一样,我只想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外流到兰州。经过三个多月,又回到宝兴。我的身体本来很弱,三个多月时间,常常处于极度饥饿之中,睡草铺,经寒热,又给身体增加了一些疾病。到宝兴农场的第三天,我就开始拉肚子。所有在那里劳动的教师,都住在一个楼上,只有一个楼梯上下。晚上,我控制不住自己,还未来得及到厕所,就拉到楼梯上。黑暗中,人家起来解手,踩着屎,自然要大骂。这种情况下,我只好骂由人家骂,我确实做得不对啊。第二天种花生,有人知道拉肚子的是我,就将这一情况,反映给农场支部侯书记。他们说我拉肚子,肯定是偷吃生花生造成。只是,我从小受母亲教育,最忌讳偷字,我干过的事就干过,没干过的事,就坚决不承认。所以,虽然我被弄来批斗,侯书记说我反动透顶,顽固不化,我仍然没有承认偷过花生。
连续几天拉肚子,已脱了型,实在没法劳动,只好请假,到宝兴医院看病。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好医生。这个医生姓王。他知道我得了最严重的痢疾,就用当时最好的药,绿霉素,并加大用量,给我止痢。我的痢疾一下被止住。我身体太弱,他又给我开了两瓶胎盘补汁,予以报销,我的身体就慢慢好起来。
农场要人放羊,支书根据我的身体,作农业劳动,十分不行,就交了四十头羊子给我,让我去放。我对放羊很感兴趣,可惜,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就换了工种。农场最好的土地,是一片河滩地。每年农场育红苕苗,都在这片河滩地上。然而,每到红苕种下去,苗子成熟时,都有人来偷,需要人看守。这河滩地很潮湿,加上守的人,只能住在一个用一床晒垫搭建起来的三叉棚内,人住在那里,容易受风湿,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守。农场决定,让我去看守。这个工作,对于我将来的身体有什么危害,我想都没想过。当时的情况,就是知道有危害,叫我去也得去。当时,我与一位姓徐的教师一起看守这片土地,后来他成了我的秘友。然而,我们因为看守了一段时间,身体都受了很大影响。我因风湿,手臂几乎完全不能动;他却死于风湿性心脏病,没活到六十岁。
我们住的三叉棚,上面只有一条晒垫,可以遮风挡雨。棚子上面的一头,撑了一个约二尺多高的竹子架子,架子上搭上木板的一头,木板的另一头落在地下。几个板子,拼在一起,成为斜面,就是我们睡的床。好在,都没什么行李,一个被盖卷,就是所有家当。我和徐老师,就住在这样的棚子里。他只住了三个多月,我却住了半年多时间。
我们去守棚子的那一天,工人们开始栽红苕。我从小爱睡,那天早就睡了,而且睡得很香。正在朦胧之中,一个东西乒乓一声,把我惊醒。徐老师摔了一个东西给我,模糊中,我拿起来一看,是烧熟的红苕。当时,只要有吃的,是不管什么来路的,自然拿起就吃。这时,我才发现,棚子外烧着一堆大火,白天来栽红苕的人都来了。他们中有工人,有教师。我站起来,走了出去,大家都在吃烧的红苕,我自然不会不吃。后来我知道,这是人们有意识地偷红苕种吃,当然是不会显形的,因为大家在这方面早有经验。多少红苕,将来会长出多少苗子,人们很清楚,用红苕种时,就多拿了一些。白天将要栽的栽下去,剩下的窖到土里,晚上,就来此烧来吃。他们知道我什么也不懂,就只与徐老师说好,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我家几代人,不背一个偷字,这岂非玷污了祖宗?但是,在当时饥饿的年代,顾得到那么多么?后来,徐老师将一切情况告诉我,我进一步弄清楚,这些红苕本来是自己种的,这些东西应当属于自己,自己吃自己的东西,怎么叫偷吃?只是,当时每人吃的粮食,只能是国家规定的那点定量,人们的肚子,被定量锁着,私地弄粮食吃,就成了偷吃。这与盗窃别人的东西为己所有,即偷别人东西,有本质上区别。我知道这一点后,就认定,这与母亲教育,不要去偷人家东西是不同意思。因此,我认为,这叫什么偷?这应当说,吃得光明正大。因为这个理念,对我后来的生活,有着很大影响,所以不得不在这里说一说。那天以后,第二天、第三天,工人们白天栽红苕,晚上,就来这里烧红苕吃。直到那片土地的红苕栽完为止。后来,我知道了,三年困难时,许多地方的农民,就是靠这种“偷吃”活下来。他们在收获谷物时,或有意不收干净,或将其有意藏在地下,到了晚上,又将埋在地下的粮食弄回去。不然,就不知更要饿死多少人。后来有些生产队,就有意将一些粮食不入账,不入库,然后私下将其分掉,这就成了当时所说的瞒产私分。然而,当时要想活下去的人,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啊。然而,后来有些干部为了邀功,就大量虚报浮夸产量,有些生产队根本就没有多少粮食,邀功的人总要按自己定的数字上报。怕上面追查,就硬说农民瞒产私分了。四川当时的反瞒产私分,不知使多少人无辜受害。
由于我有了这种认识,我认定,一切粮食,都是种的人种出来的,自己吃自己的东西,当是没有错的。所以,当红苕栽完,洋芋成熟时,徐老师就教我从每棵洋芋苗下面勾洋芋吃。这时,我并不以为是偷,自然没有感到耻辱。当时,我的定量三十斤粮,加上,有红苕、洋芋补充,自然就吃得饱了,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三个月后,徐老师回去,就我一人在那里守,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就暗暗将煮好的洋芋与他送去。这样,我还节约一些钱和粮借给他用。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我从来不贪心。历年来,都有人守棚子,但从来没有捉过贼,设一个人在那里,只是吓唬周围农民,让他们不敢前来而已。然而,在我单独守的日子,我却果真遇见了来盗窃洋芋的贼,来割红苕藤的贼。我追回五十余斤洋芋,和一大捆红苕藤子。其实,农场对于这种事,是无所谓的。不说丢几十斤洋芋,或一大捆红苕藤,就是丢百多斤黄谷,那也无所谓。只说去追赶了,没有追到贼人,就算尽了职,交了差。我根本不贪心,为了邀功,我还将从贼人那里追回的五十多斤洋芋背回去报功。我并没有想到,将这些洋芋藏起来自己吃,或是交一点,留下一多半自己吃。但没有那样做,从没考虑过,洋芋挖完好,我就无东西可加了。好在,我白天不参加劳动,河边的野果很多,每到白天,就到河边去找野杲吃。日子也还是过得很满意。
秋收以后,教师农场不再设在县农场,而是单独搬到中坝,我们就离开了县农场,我的美好日子就结束了。在新的农场,我每天除背灰,就是
版权声明:本文由zhaosf新开传奇网站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