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诗坛中被人们谈论得最多最久的应该数徐志摩，而且谈论的人们中毁誉的反差是如此之大。茅盾说他是：“中国布尔乔亚‘开山’的同时，也是‘末代’的诗人。”“圆熟的外形配着淡到几乎没有的内容，而且这淡极了的内容，也不外乎感伤的情感――轻烟似的微哀，神秘的，象征的依恋感喟追求；这些都是发展到最后一阶段的现代布尔乔亚诗人的特色。”①
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人们习惯于以《秋虫》《雨窗》两首的个别诗句和基本倾向给徐志摩“定性”。“一些评论家论及他的艺术，往往以漫不经心的方式进行概括，判之以‘唯美’，‘为艺术而艺术’一类结论，论及他的思想倾向，则更为粗暴总是‘反动、消极、感伤’一类”。②
笔者通过大量阅读徐志摩的诗作，发现虽然在他的诗作中含有着好些唯美主义印象主义的因素，但是诗人徐志摩不是颓唐的，而是积极的。正如朱自清对他的的评价：“他是跳着溅着不舍昼夜的一道生命水……他让你觉着世上一切都是活泼的，鲜朗的。”③而他的诗歌就是他的“灵魂的冒险”④的象征。笔者试着从三个方面来浅谈他诗歌中积极的人生观。
首先，徐志摩以欢乐意识为轴心奠基自己的浪漫主义诗歌基础。“他的诗，永远是愉快的空气，不管有一些儿伤感或颓唐的调子，他的眼泪也闪烁着欢喜的圆光。这自我解放与空灵的飘忽，安放在他柔丽清爽的诗句中，给人总是那飘快的感悟。好像一只聪明玲珑的鸟，是欢喜，是怨，她唱的皆是美妙的歌。”⑤
《雪花的快乐》一诗就是这种“欢乐意识最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诗作。诗中的雪花，是作者的化身，它自由自在，“翩翩的在半空中里潇洒”；悠然自得，“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它“不去那冷漠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它乐观自信，“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从诗中我们可以看出诗人没有丝毫的痛苦、绝望，他充分享受着选择的自由、热爱的快乐。雪花“飞扬、飞扬、飞扬”，这是多么坚定、欢乐和轻松自由的执着。这首传达出诗人“生存的欢欣，自然的热心，爱自然与朴素，爱田野生活”⑥的快乐心情。
其次，徐志摩诗歌中积极的人生观表现在他对人生自由的向往和对爱情自由的渴望。实现人生自由、恋爱自由是诗人的理想主义的内涵。胡适认为徐志摩的人生观是一种“单纯的信仰”这里面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他梦想这三个理想的条件能够会合在一个人生里，这是他的单纯的信仰。他一生的历史，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的实现历史。”⑦
在《为要追一个明星》一诗中，诗人把理想比喻成那颗明星，诗人借诗言志：即使累死，能寻到理想的境界，也是乐意的。虽略带有悲凉气氛，淡蕴热切之情。写于1925年的《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正是诗人否定合拒绝黑暗的现实世界，肯定和向往理想世界的作品。诗人诅咒“懦怯的世界”“容不得恋爱”，决心“逃出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他向往追求的理想境界是：
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
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
快上这轻快的小艇，
去岛那理想的天庭――
恋爱，欢欣，自由――
辞别了人间，永远！
为了追求这一个理想世界，诗人抱着义无反顾的坚定决心，“抛弃这个世界，殉我们的恋爱”，“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刺透，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这首诗表达了作者对封建礼教的决绝态度，对理想世界的美好向往与热烈追求，体现了诗人要求个性解放，争取婚姻自由的强烈精神。
《我有一个恋爱》一诗的内核与《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相近。诗中言道：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膛，
献爱与一天的明星，
任凭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或是消泯――
大空中永远与不昧的明星！
他对理想主义是执着地追求着。在散文诗《婴儿》中通过一个孕妇即将临盆时地痛苦、焦急、喜悦等种种复杂思想感情地表现，传递出作者地理想主义的胚胎合对理想主义地期待。另外如《无题》《多谢天!我的心又一度跳荡》等诗篇都表现了他为追求理想勇猛进取的精神。这些诗篇是“完满感情与希望地诗篇”。
徐志摩诗歌中积极地人生观还体现在他关心社会现象。在他的诗歌集中有描写当时社会贫富悬殊地《叫化活该》、《谁知道》；有写劳动人民的悲惨遭遇地《盖上几张油纸》、《先生!先生！》；有画出贫苦百姓拾垃圾为生图景地《一小幅穷乐图》；有写士兵地厌战情绪地《太平景象》。这些诗歌虽然在徐志摩地诗集中为数不多，但毕竟是立在地面，面向人间，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底层劳苦人民地痛苦生活，有人间烟火味。
诚然，徐志摩地诗歌中，颓唐也是存在地，而且是占很大分量的，“这是由于他把人生的理想建立在欢乐意识之上，一旦理想的明星熄灭，伴随而来的就是一种无可言状的悲哀合绝望”。⑧我们在批判他诗中的颓唐思想的同时，更不可忽略他诗中蕴含的积极因素，如果以一句或两句不理想的诗来否定一个诗人丰富合复杂的存在的偏向，就会失去全部的意义。

参考资料：
①茅盾《徐志摩论》
②⑧谢冕《云游》
③朱自清《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
④徐志摩《迎上去》
⑤陈梦家《新月诗选序言》
⑥徐志摩《青年运动》（《落叶》）
⑦胡适《追忆徐志摩》

参考书目：
1、王永生主编《中国现代文论选》（第一册）
2、方仁念选编《新月派评论资料选》
3、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0年2月）
4、胡凌芝《徐志摩新评》
5、谢冕主编《徐志摩名作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