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荷香

遥远的荷香

莹骨小说2025-04-01 13:33:24
当我来到半个世纪前的老屋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庭院外已经长满了杂草,透过锈迹斑斑的铜锁,我看见沾满蛛网的家具和一个带着缺口的青瓷碗。墙上挂着一张镶在镜框里的有些发黄的老照片,那个女人在黑白
当我来到半个世纪前的老屋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庭院外已经长满了杂草,透过锈迹斑斑的铜锁,我看见沾满蛛网的家具和一个带着缺口的青瓷碗。墙上挂着一张镶在镜框里的有些发黄的老照片,那个女人在黑白照片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的眼神。乡亲们说那个女人是在一个雾天的早上离开的,有一辆黑色的轿车把她接走的。闲置下来的老屋一直就这么空着,再也没有人动过,女人再也没有回来过。风风雨雨中就沉寂了半个世纪,再也没有人听过那首遥远的山歌。时间在这里一直停留在1950年的夏天,遥远的蛙鸣还有那一阵阵由远及近的唢呐声里。
那个清晨,女人在在镜子里为自己梳好了出嫁前的发髻。轻轻地,展开唇纸,含上一口,便是眼如桃李的唇。插一朵红艳艳的花在鬓角,然后,转过身,披上大红的嫁衣,回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然后静静地坐下。清晨的风带着荷塘里的莲花的清香顺着窗子飘了进来,那似乎由远及近的唢呐声一直在女人的耳畔回响着。女人在清晨的朝阳里似乎看到了一条五彩的路,路的尽头是他微笑着充满朝气的脸。静静的时光里,流动的是无数个挥动翅膀的希望,女人那一刻醉了,一直从脸上醉到了心里。
门开了,一群一起洗衣服的小姐妹跑了进来,绕着床边像八哥儿一样七嘴八舌地嘻笑起来。
女人坐在床边等啊等啊,就是听不见远处的唢呐。日照中天的时候,挨不住寂寞的小姐妹们纷纷散去,女人一个人走出院子向外面焦急的张望,还是不见远处迎亲的队伍。
掌灯的时候,由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久,一个汗流浃背的年轻人从门口闪了进来。走到近前,竟不是他。原来是他的弟弟。弟弟没说话,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时断时续的讲述中,她似乎看到那浩浩荡荡的唢呐和花轿经过何塘边上的时候,他对着满塘的荷花不住地想要给他摘一朵。迎亲的人说他准是让荷花迷了魂了,要不然怎么非要停下来跳到里面摘荷花呢?这一跳就再也没有爬上来。荷花下的莲藕和根茎拴住了他的腿,他就再也没有爬上来。
她不信,远远地跑了过去。那片水塘在月光下静静的像一面镜子,怎么一下子就把他吸了进去了,她要把他找出来。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会在某个荷叶下猛地一探头:然后会对她大喊一声:“荷妹,我在这儿呢。”这一声呼唤就会让他涕泪涟涟。但是,她在荷塘边上叫了一夜,也没看见他回来。只有她一个人不断地绕着荷塘转。最后,她瘫在地上拍打着河岸,不住地骂他,骂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迎亲的队伍中丢下对岸的他,一个人去玩。大红的嫁衣凌乱地丢在路上,泪水将脸上的油彩变成了一道道的疤。
阳光顺着荷塘升起的时候,她看见河中间有那么一朵大红的莲花,带着晨曦的薄雾在河中间向她招手,她想起来若干年前他曾经的许诺:等你出嫁时,我给你摘一朵最漂亮的莲花。她知道,那就是他那天看到的莲花,也就是把他收回去的莲花。她静静地坐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它。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莲花。只是已经从心里开败了。
人们吃惊地发现,她一个人平静地走回了村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淘米洗菜,洗衣服。门口的喜字也没摘,小心地整理着院子,然后坐在天井边的石板上静静地对着那片荷塘发呆。夜晚的风很凉,她只披着一件单衣,对着远处发呆。苍白的脸上有时会浮现出一丝桃红色的笑意。人们说:她病了,但是她却不置可否。
最后,她还是又一次出嫁了。于是,有人说:女人只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很快也就忘了那个荷塘里的人。
新婚的第一夜,男人问女人:你真的忘了他了么?女人笑了笑,然后极为平淡地说:“忘了。”男人窃喜,郑重地说:答应我,以后不要想他。女人点点头。
淘米、洗菜、持家,女人样样都做得来。小小的庭院里开始有春天的味道经过,男人很满意。只是有一个事情,男人不是很理解,那就是女人闲下来的时候还是经常坐在荷塘边上,一坐就是半天。这个时候,女人什么也不说,只是闭着眼睛贪婪地嗅着满池的荷香。男人看了有些心痛,远远地跟着,却又说出什么。
时间久了,男人的心理开始嫉妒。于是开始阻拦女人去荷塘,女人冲着男人凄凄的笑,男人的眼泪也要下来了。最后,男人的手重重地落下去,带着酒劲,男人说:以后不许去了。
女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去荷塘,只是感觉一到荷塘就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就算轻轻地躺在荷塘边上,看看天上的云,闻闻荷塘的香味就似乎所一种久违的亲近。
男人受不了了,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男人对女人说:你要是再去荷塘,我就和这个女子睡了,再也不要你了。女人答应了,但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飘飘悠悠的就又来到了荷塘边上。
女人回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还带走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那个带来的女人也走了,人们说他们好像是一起走的,女人的眼泪下来了。
一个人,一个小小的院落和对面的那个荷塘就是那么多年,爬满青苔的石板上,一个蜷缩的女人,一个翻不过去的岁月,就这样静静地成为一幅发黄的老照片。
有那么一个多雾的清晨,女人被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接走了。车上坐的究竟谁呢?没有人知道,但是人们有很多猜测。也许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那个出走的男人,抑或是他带走的孩子。
这一直是一个谜,还是让后人去揣摩吧。哭了,笑了,痛了,只为那遥远的淡淡的荷香。若干年后,那隔断时空的唢呐还会不会再次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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